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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要是人一开始没有被炸得四分五裂,也就不用来战地医院了。”忒修斯冷冷地说,“神奇生物管理司是不是忘记告诉不可言说办公室,龙对麻瓜来说是噩梦中的传说物种了?”
“如果女巫和那条成年龙的死可以忽略。”忒修斯讥讽地强调道,冷冷地盯着帕特森。后者正低头用一块绣着自己姓名缩写的手帕擦拭单片眼镜,没有注意到他。“那么龙蛋呢?”他想起纽特的来信,继续说,“距离事件发生已经满一年,如果孵化成功,这些龙很快就可以飞行——”
“我已经说过了,斯卡曼德先生。”帕特森眉毛都没抬一下,“我们关心的是英国魔法界的利益,没人在乎那几个龙蛋、龙、或者莫名其妙死掉的女巫什么的——”
“要我说,帕特森先生,”一直在听两人争执的亨利.波特这时突然开口,“斯卡曼德上尉确实有道理。我当然二十万份理解老阿奇作为魔法部长,永远将我们英国魔法界的利益摆在心中。”要听不出他语气里的嘲讽实在是很难,“但我们没法把这堆麻烦踢给俄国人,或者放手不管。原因你们自己也说了,俄国麻瓜政府快完蛋了,到处都是混乱,猫头鹰找不到人。我想其中的道理显而易见,要是麻瓜的社会秩序崩溃,也就没有什么魔法界可言了。”他平静地说。
“本国麻瓜社会秩序并没有崩溃的危险。”
“不妨摸着你那石头一样冰冷、可能早就不存在的良心再说一遍。”亨利.波特语气轻快,不像在做什么严重指控,“伦敦已经被炸得底朝天了。有白厅这个吸引火力的大靶子在头顶上,你上班的时候没注意吗?”
“这不过是可承受的损失。”帕特森轻描淡写地说,“战争就是这样,有胜利有失败。你把话题带得太远了,我们不是来这里讨论什么道德或者哲学命题的。”
“你这么说只是因为死伤的是麻瓜。”忒修斯回敬道,“艾维莫德把你们弄来到底在想些什么?不想趟浑水,还想捞好处?”
“注意你的用词,斯卡曼德先生。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战争胜利依靠的是军队,不是靠几条莫须有的龙。”帕特森不屑地说,“我不禁怀疑,长期的前线生活似乎让你变得偏执,失去了看到全局的能力。”
“我还以为你们迫不及待想抓住对面在麻瓜战争中滥用魔法、将整个魔法界暴露的把柄。”忒修斯盯着帕特森,“不然你们还做了什么惊人的战略思考?”
帕特森对他后半句质问充耳不闻。“说到滥用魔法的问题,”帕特森从面前矮桌上的墨绿色文件袋中抽出一张纸,“你的魔杖沉默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但关于你所在的几个小队死亡率却让我们不得不好奇——”他假装很有兴趣地打量着那份短得可怜的阵亡者名单。
果然法律执行司也不全是呆子,忒修斯揶揄地想。“尽管我很愿意宣称这是我的功劳,”忒修斯面不改色地撒谎道,“但是我们有另一位巫师在队伍中。你知道,美国人,我没法阻止他,毕竟这也是为了我们的利益。”他颇具讽刺意味地强调了最后几个字。
帕特森扬了扬眉毛,“不管怎么说,麻瓜军部确实有人起疑。在我们看来,不管是哪位巫师所为,为了少数几个麻瓜,不惜让整个魔法界处于遭公开的危险,都是非常不负责任的举动。”魔法部官员停了停,“我们认为作为巫师,相比前线,你在后方——具体来说,是战地医院会有更大的价值。”
“什么?”
“依据是你自己发来的报告,斯卡曼德先生。”帕特森又慢腾腾地拿出了另一份文件,“当然我们还有一些其他的来源佐证。麻瓜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显然发展到了相当惊人的地步,单一巫师不太可能会影响战局,就算能正面对抗,也有暴露身份的危险。”他慢慢地说,“因此,我们的结论是,巫师的能力用在医疗与通讯方面远比前线直接对抗更有价值。和麻瓜军部商讨之后——当然我们事后抹去了无关的记忆,最终决定是将你调到离此地二十英里左右的战地医院去。”他从那墨绿色文件夹中抽出最后一份文件,是忒修斯.斯卡曼德上尉的调令。
接下来的路途中,纽特始终没有说话。按照尤莉亚的说法,珀格宾和摄魂怪类似,可一并归类到“让人不快”的目录下。摄魂怪虽然难缠又致命,恶劣影响可以通过美好记忆与巧克力减轻,而珀格宾,弱到可笑,战斗力甚至不如花园里的地精,纽特一边跟着尤莉亚往前走,一边想道,后续影响却没那么容易消除。
致命之处在于珀格宾找出的记忆不全是绝望或痛苦。他低头避开周围树木伸出的枝条,之前溺水般的压迫感退去不少,但他仍然觉得脚下虚浮。这恶魔的武器并不是人的特定经历,而是无能感带来的污染。因此他才拒绝回忆,不愿把记忆,尤其是美好的那些,继续喂给珀格宾留给他的 无底洞。
“我们到了。”纽特听见幽灵宣布。林地已经完全消失了,面前是大片覆盖着草地和小灌木的平坦地带,四周则环绕着起伏的山丘。银白色的月亮静默地悬在黑天鹅绒一样厚重平滑的天际,更高的地方则散落着钻石一样的群星。
“我没想到这么高的海拔也会有湖。”纽特打量着还结着冰的湖面,那是黑暗旷野中唯一发光的地方。
“很难以置信?”尤莉亚看着他,“这样的湖在喀尔巴阡山脉还有很多,水源大多是雨水和冰雪融水。当地的麻瓜们管它们叫 ‘天空之眼’——”她的话被一阵冰层断裂的咔嚓声打断。纽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发现迈锡内正好奇地用爪子拍打冰面,看到从碎裂的冰面下冒出的水后,又倏忽一下收回爪子,紧张地打量着自己刚刚凿出来的冰洞。
“我想这是它第一次见到冰。”纽特笑起来,“整个冬天她几乎都呆在温暖的山洞里。”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又想起什么来,又说:“虽然她会游泳,不过 …… 这湖的水很深吗?”
“如果她能在库尼贡达湖游得很自在,这里完全不是威胁。”尤莉亚回答,“如你所见,纳萨莫维湖相比之下小得多,平均水深只有库尼贡达湖的四分之一,也没有多少鱼。”她停了停,又继续说,“不过这也是让我觉得麻瓜很迷信的地方。”纽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麻瓜牧民称这些湖为 ‘天空之眼’ 并不仅仅是因为它们倒映出天空,他们相信这些湖是吞噬他们牛羊的深渊。还有传闻说有麻瓜曾在这里见过死神本人。”幽灵珍珠白色的身影在黑暗中清晰可见,而那湖面冰上月光盈盈,看上去天真无害。
“不,不是这样的。”纽特让扫帚掉了个头,纠正道,“你要学会张开翅膀奔跑——”他甚至伸出双臂,模仿翅膀拍打的样子,结果失去平衡,差点摔下扫帚。跟着他一起奔下山丘的年轻的龙看着他,那双无动于衷的红眼睛仿佛在说:“你搞什么鬼?”
纽特叹了口气,难以自抑地觉得自己是个失败的家长。尽管他心里清楚,试图用飞天扫帚教一头龙滑行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只是今天下午早些时候他扫帚上捆着一只红鹿飞回来时,看见小龙正在附近的山丘上练习扑腾翅膀,心中突发奇想或许可以用猎物鼓励迈锡内学习飞行。他没有像以往一样在营地处卸下猎物,而是带着那头死鹿飞往小龙所在的山丘。
看到逐渐接近的纽特,迈锡内发出嘶鸣,又喷出一股龙焰致意。风向把死鹿的气味带给龙,纽特满意地发现迈锡内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扫帚尾端绑着的红鹿身上,事情到这一步都很顺利。龙离他大概不到二十码,正向他的方向跑过来,纽特调转方向,以中等的速度向湖边营地飞去,同时频频回头观察迈锡内的动向,结果失望地发现她在奔跑时还是会收起翅膀。他懊丧地想,我是不是方法完全不对——
但小龙可不给他反省的时间,迈锡内趁他走神的功夫,敏捷向前一扑,锋利的爪子和牙齿顿时撕去一大块鹿肉,连带着纽特也从扫帚上摔下来,好在扫帚离地面不高,他还能在龙大嚼鹿肉之前赶快爬起来。
“这个不能吃。”他急忙拔出魔杖,解开绳结,赶在龙张开血盆大口前抽走了扫帚,“没了它你我都要饿死。”
迈锡内只拿红色的眼睛瞥了瞥他,似乎知道纽特没有和它争夺食物的意思,随后埋头对付那头被撕开的死鹿。
“太心急了,年轻人。”尤莉亚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我以为这会是个好主意——”纽特坐在一边,衬衫上满是草屑和泥土,他浑身的关节还在因为刚才那一摔抗议。
“要我说,她只是年纪太小才没把你一起撕成两半。”尤莉亚无情地指出,“龙在面对食物和领地的时候可以很残忍。”
纽特只是冲声音的方向吐了吐舌头。“我猜她还算比较喜欢我吧。”他咕哝道。
“不是比较喜欢你。”尤莉亚说,“她真的把你当妈妈。”不知怎么回事,纽特觉得自己听出一点羡慕的意味来,但多半是脑子摔坏了才会这么想,不管怎么说,和龙相处,尤莉亚比他有多得多的经验。
那一纸调令几乎是签了半个营地的死刑判决书。忒修斯气得浑身发抖,黑纸白字,手续齐全,连争辩的机会都没有。
“服从是军人的天职,斯卡曼德上尉。”帕特森故意换了称呼,而更恶心的是,魔法部甚至都不允许他回到原先的营地道别,“今天上午,接替你位置的麻瓜军官就会要求勤务兵把你的个人物品直接送到战地医院去。不必浪费时间和精力多愁善感,我有时候还是很佩服麻瓜军队系统的效率的。”他若有所思地说。
“别那么沮丧,斯卡曼德。”出来的路上,亨利.波特说,“想想好的方面,至少在战地医院你可以放心用魔杖救人了,而且本人完好回去的概率大大增加。”
“要是人一开始没有被炸得四分五裂,也就不用来战地医院了。”忒修斯冷冷地说,“神奇生物管理司是不是忘记告诉不可言说办公室,龙对麻瓜来说是噩梦中的传说物种了?”
“尽管我依然认为这条线索有继续追下去的价值,”亨利.波特若有所思地说,“但帕特森说得确实也有那么点道理,你真的认为他们会让发育不全的龙上战场?”
“你比我要乐观。”忒修斯阴沉地回答,“不要说龙,我已经见过不少半大孩子杀人了。”而且这些人马上还要成批成批去死,很快就会有更年轻、更缺乏训练的新人顶上来。他想,至少他临走前记得把魔杖还给了那个美国人。
忒修斯把戒指还给摩根、到达战地医院后,才想起猫头鹰邮件的事。这一次调动,受影响的还有他在猫头鹰通信网络的优先权。尽管猫头鹰空中部队并不受魔法部或者麻瓜国防部管辖,但出于战场实际状况考虑,组织人仍采用情报优先权的方式分配可用的猫头鹰。简而言之,巫师的通信级别大致从前线到后方逐级递减,可调用的猫头鹰数目和频率也会减少。换句话说,忒修斯可能都没法用自己的猫头鹰传递信息——希尔达是猫头鹰中体型最大最凶猛的雕枭,属于最难拦截的类型,一般用于传递最高级别的情报。
但另外一方面,这个战地医院向北两英里不到的地方有片树林,大概十五个月前开始被用作猫头鹰中转站点,在忒修斯来这里之前有另外一位巫师负责维护,但此人上周在一次紧急事件中失踪,至今下落不明,魔法部显然想要忒修斯补上空缺。
事后再让那些人指责他滥用权力也不迟,忒修斯仰头看着树上几只正埋着脑袋睡觉的猫头鹰,他有大把的信要写。这次人事调动多少也有点好处。
战地医院的条件并没有比前线好到哪里去,但至少他不必忍受没完没了的炮击。等他再回到自己的住处时,发现包裹已经送达。其中最关键的部分是往来书信。魔法部与其他巫师之间的通信,要么阅后即焚,要么经过多重咒语加密,在麻瓜看来都是些普通的家信而已,因此他并不担心有人私拆信件,但仍然有“惊喜”等着他。
胆小如鼠的叛徒。
大红字体。就写他那摞信最上方,显然是在愤怒之下写就,写字的钢笔还因此划破纸面。墨水洇透了下面的纸张。
忒修斯看了那行字很久,最终把那张纸放回原处。
几周后,纽特发现迈锡内已经可以借助奔跑的力量进行简单的滑翔了。年轻的龙咆哮一声,全速从山丘上冲下来,期间自然地展开铁灰色双翼,周围的空气随着翅膀的拍打震颤,爪子低低地掠过细密的草地,双翼在漂浮着碎冰的湖面上投下巨大的阴影,接着在湖对面的岩石滩上降落。纽特看着她摇摇晃晃地收起双翼。
“告诉过你了,她只是需要时间适应和锻炼快速发育的翅膀。”幽灵的声音传来。
“我想也是。”纽特笑道,“我都迫不及待想看她打猎了。”他骑上扫帚,脚一蹬地,银箭便将他带上半空。他向着不远处的龙挥了挥魔杖,一串橙色火花喷出,对面的龙则冲他发出一声嘶叫,威胁意味地挥了挥翅膀,仿佛在说“等着瞧吧”。
他离开的时候还一切顺利。
“我担心 ……”纽特欲言又止,“不能飞行就意味着无法打猎生存——”他担心地望着身边的龙,她左侧前肢的伤口虽然已经包扎上,但隐约还能看到斑斑点点的绿色龙血。
傍晚时分光线条件不佳,迈锡内奔跑着冲下山坡的时候不慎踩进石灰岩沟壑中,结果从山丘上一路滚下来,金属色的外皮上留下不少擦伤,没及时收起的翅膀更是惨不忍睹。纽特最初想要靠近她查看伤势的时候,差点被愤怒的爪子抓伤。她愤怒地咆哮,扑打着巨大的翅膀。但纽特没有走开,在最近的安全距离耐心等着受伤的龙平静下来,最终她让步了。
“只是皮外伤,骨头没有断。不会影响日后飞行的。”尤莉亚说,“你之前怎么做的,照常来就可以。就算她真的无法飞行,那也不是你的过失。不要投入太多的感情。”
纽特惊讶地看着她。尤莉亚耸耸肩道:“即使在母龙活着的自然状态下,一窝龙蛋中能活到一岁的也就只有两三只而已,活到成年,能够独立生活则更少。有时是被兄弟姐妹杀死,有时是因为母龙带来的食物无法养活所有孩子,有时是因为看上去无关紧要的伤口感染。你能让她活到这么大已经是奇迹了。”
“你没有尝试救过它们吗?”
“从自然手中?从来没有。”尤莉亚平静又无情地说,“至于从人手中,像我说的,我大部分时候得把那些人救出来。龙的监视者说到底是为人设置的职位,本质上还是为了保护与龙接触的人类,不是为了帮助龙。”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但是你自己为了保护龙而死。”纽特反问,“这难道还不算帮助龙吗?”
“这就是忘记自己在哪边的下场。”尤莉亚回答,“我要是当时不出面就不会死了。”
“可这不是龙的错——”纽特正努力想点什么来反驳她。
“我从没说是。”尤莉亚看着他,“我也从来没说自己因此后悔。只是提醒你应该小心,你总是有可以离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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