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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不太成功的偷窃和一个新来的少年。

警告:卡琳性转。

“所以,这就是你想出来的高明办法?”高尼夫看着波布兰猫着腰钻进一辆劳斯莱斯没关上的车窗里,借着兰博勒大饭店一层酒吧里漏出来的灯光,他瞥见波布兰手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袭击民用车辆?我以为皇家空军要更高杆呢。”

“嘘!”波布兰夸张地竖起一根手指,“你只管望风,不许坏我的好事。”

“奥利比.波布兰。”高尼夫看着他说,“有那么一会儿,我甚至对你印象有所改观——”

“你的荣幸。”波布兰做了个鬼脸,他正慢慢往后退。

“事实证明你比我想得还要蠢太多。”高尼夫不耐烦地说,“你他妈的又不是司机,是战斗机飞行员——”

“有时候还真的分不清二者有什么区别。”波布兰咕哝道。

“你自己清楚会飞和会杀人有什么区别。”高尼夫反驳,“在背后看见德国人就太迟了。只有水平堪忧的战斗机飞行员才需要那东西。”

“一提到战术你废话就格外多。”波布兰瞪了他一眼,“放你的哨去,雪人不该会讲话。”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东西,接下来只要动作小心,慢慢出来,再若无其事地溜掉——

“你能不能快点,跟你多呆一秒都是在浪费生命。”高尼夫说,“再提醒我一遍,为什么要答应帮你干这种蠢事——”

波布兰突然不说话了。事实上,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出奇地安静。

“你卡住了吗?”高尼夫幸灾乐祸地低头看去。

“闭嘴。”波布兰说,同时试图悄悄地使劲把自己弄出去。这时他余光里瞥见亮光,于是偏头望向前窗,手电筒的光线刺得他眼花,但他还是能分辨出来人头上高帽子的轮廓。

“先生们。”那个巡警说。

波布兰转过脸去,发现车子另一边的高尼夫已经跑得没影了。

瓦连.休兹正在享用最近一个月以来的第一顿正经晚餐。空军中校纳撒尼尔.亨德森今晚难得开车造访。亨德森比休兹要年长,曾是后者的中队长,他有一双褐色眼睛,身高不及六英尺,但身材结实,毛发浓密,因此得了个“狼人”的绰号。

侍者撤走盘子的时候,狼人突然把一张裹在信封里的卡片丢到了他的面前。

休兹拆开信封,扫了一眼卡片上的内容。“我没想到你是来找我麻烦的。”指挥部当然不会派一个空军中校过来专程找他叙旧。侍者收走碟子,又端上咖啡,休兹就只是盯着那张卡片看。

“贝琳达要结婚了。”狼人说,“别紧张,我不是来找麻烦的,要跟她结婚的人不是我。”他耸耸肩,“她几天前来本特利亲自送的邀请,让我把你的那份转交……”

“疯女人。”休兹低声说,“肯定是疯了才会邀请我们去。”他又看了那张卡片一眼,“没那个时间。”他把卡片丢到一边。

“你的轮休不是快到了?”

没事找事,休兹摇摇头:“再不把那些小鸭子训练成型,我大概可以永远休息了。”

“我听说了。”狼人说,“可不怎么好看啊。”

休兹皱皱眉,指挥部应该还没收到今天的战报,而昨天的损失确实相当惨重:彼得.韦尔奇毫无疑问地死透了,据先寇布说他的飓风在兰登一带某个农场附近坠毁,当地的消防队和本土卫队(Home Guard)花去半天扑灭火焰,除了几头受惊的奶牛之外,没有更多损失。对了,情报官一边翻笔记一边说,他们还大着胆子查看了内部——不了,谢谢,他不想听血淋淋的细节。“巧克力”沙列.亚吉斯.谢克利成功跳伞,可惜摔在林地里,挂在了树上荡了一夜的秋千,直到早上才有牧羊人发现他。不过他今天中午已经顺利归队,进一步补充了事故细节,以惊人的好脾气接受战友们新一轮嘲笑。至于绿分队的巴克雷和戈登也奇迹般地跳了伞,巴克雷保住性命,但一条腿和手臂烧伤,正躺在迪尔镇的医院里。而戈登则落到了海面上。顽强的澳大利亚人喝了一肚子的英吉利海峡之后,硬是游回了岸边,今天晚些时候也重新加入了他们,同时还得了个新绰号叫“泳者”。

一天之内摔了四架飓风、损失两个飞行员,这可称不上是精彩表现。

“就我所知你们还不是最糟的。有个中队的指挥官在下飞机的时候摔断了脖子,愁坏了写给家属写通知信的副官。”狼人摇摇头,“如此杰出榜样在前,你还能有什么指望?不过,你真的不打算参加婚礼?在她父亲的酒庄举行,据说有全英格兰最好的葡萄酒。”

全英格兰最好的葡萄酒?休兹暗中冷笑,那个德文郡酒庄他有幸造访过,他曾在那里摘了三天的葡萄,后来又受邀参加初次品酒——酒里面的丹宁过重,不过当时他心思既不在葡萄也不在酒上,因此毫不在意,结果那苦涩味道终于在今天追上了他。

“中队里有人认为之前的战术有问题。”休兹决定对最后那个问题充耳不闻,“被袭击的都是队尾,都忙着盯着前面尾巴看,没法注意到被偷袭。”他一点也不想谈战术,但只要能把话题从前追求对象的婚礼转移开,他不惜一切代价。

“该不是那个波兰人说的吧。”亨德森露出尖尖的牙齿,咖啡杯在他毛茸茸的大手里小得有些可笑。

休兹没说话,只是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战时厉行节约,这东西喝起来仿佛烟头泡水,他把咖啡杯推到一边。

“很有名的,那个顶着俄国姓的波兰人。”狼人说,“他之前在开喷火的时候就因为意见太多被踢了出去。”

休兹抬起眉毛。

亨德森继续说:“我听说是因为机枪调试的问题,和所有可恶的波兰飞行员一样,他战绩可观,固执地像头牛,跟他们不一样的是,他英语说得很好——只让他更加烦人。之前的中队长直接把他踢回了志愿训练中心,但上面大概觉得拒绝国际友人的帮助影响太恶劣,就又把他派到你的中队去。”那些尖尖的牙齿又露出来,“不过我想你们队里的问题人士已经够多了。”

休兹冷笑一声:“要不是开战斗机,他们多半会去抢银行。”他想了想,又说:“机枪调试?我们中有人觉得水手马兰说得对, 弹道交汇点太远了,根本没办法命中。 ”

“意见太多。”狼人咕哝了一声。

“不只他一个。”休兹说,同时想起白天莫兰比尔跟装弹机师争执的情形,那个家伙自从两架僚机被击落之后就有点反应过度。

“这么说你是对战斗手册、皇家空军长期以来的作战经验、以及道丁爵士亲自制定的政策不满了?”

“绝无此意,长官。”休兹不耐烦地用手指敲打桌子,“但继续用传统的攻击区战术——”他话没说完,因为副官埃德温.费雪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很抱歉打扰。”他向狼人敬了个礼,又转向休兹,“我想镇上的警局找您有点急事,长官。”

休兹有些庆幸费雪及时出现,但狼人还是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你最好再重新考虑一下婚礼的事——”

“我会考虑的。”休兹含含糊糊地回答道。我宁愿撞死在伦敦塔上。

这不是波布兰第一次在警局里过夜,事实上,他是个好久没来的常客。他母亲在生下他之后就将他交给某个严厉的远房姑妈照管,这位姑妈仍保留上个世纪的斯多葛作派,厌恶一切与放纵享乐沾边的事物——尤其是波布兰的父亲,而他是个法国人的事实只加剧了这种厌恶。等奥利比.波布兰的年纪足够去上寄宿学校时,她就立刻将他送走,希望严酷规矩和鞭打能扭转这个孩子与生俱来的顽劣天性。

不过,有些人就是生来桀骜不驯、不服管教。来自校方雪片般的投诉信自不必说,各地警局他也是常客,入罪原因无非寻衅滋事、打架斗殴。然而,这一连串的荒唐事在1937年夏天之后突然消失,倒不是因为当事人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只是他通过一般飞行员资格考试,而皇家空军宣布他可以加入空军学校继续训练。

对所有人都是好结局,那可怜姑妈终于能无牵无挂地去世,皇家空军多了个卓越的飞行员,奥利比.波布兰可以继续发挥他那破坏精力,空军还要为此付他薪水。

此时此刻,波布兰正仰面躺在拘留间的冰冷地板上,盘算着白天出去要怎么收拾那个半途逃跑的波兰人,就在他想到第十二种办法的时候,一阵钥匙碰撞的声音,铁栏门打开了。

“奥利比.波布兰?”那个警察问道,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

“是我。”波布兰疑惑地回答。

“你可以出去了。”那个警察说,“有人替你交了保释金。”

“你他妈的是怎么回事?”休兹看着波布兰从警察局门口出来,在他旁边还有埃德温.费雪以及那个半路跑掉的伊万.高尼夫。

“谢谢您,长官。”波布兰油腔滑调地说,“这事不只我一个人,还有您身边的这位波兰友人,我们只是喝得有点多,脚下有点滑——”

“然后一头栽进了狼人的车里?”休兹说,“满嘴谎话的法国人。”

“千真万确。”波布兰说,“我用名誉担保。”

“不要拿你没有的东西做保证。”一直沉默着的波兰人说话了。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休兹呵斥道,又转向波布兰,“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真的没什么,长官。”波布兰一边说一边不放心地确认塞在裤子里的东西是不是还在——警察搜了他的夹克口袋,但看见车里并没有更严重的损坏,就没进一步搜身。他瞪着波兰人:“你凭什么半途逃跑?”

“这叫声东击西。”高尼夫不紧不慢地说,“还有,为了等一会儿把你捞出来。”

“叛徒。”波布兰说。

“所以就这么算了?”高尼夫说,“你们英国人怎么回事,在我的家乡被抓住这样做,你会被痛打一顿。”

“相信我,我也很想。”休兹冷笑道,“就把今天当作是你们的幸运日吧。”

“等一等,”波布兰突然说,“我们以为那是辆民用轿车才下手的,不用打仗的有钱人,总要为战争出点力——”

“没有我们,你的主意,你动的手。”高尼夫阴沉地说。他刚刚才发现自己的铅笔在刚才的混乱中折断了。

“都给我闭嘴。”休兹厉声说,“那是空军中校 ‘狼人’亨德森的车。我要是还有点理智在,就应该把你们都送上军事法庭,但我们现在实在太他妈的缺飞行员,只能留你们凑合对付。”

“长官。”两人回答。

“你们给我滚回基地里。”休兹继续说,“接下来一整周都不许走进任何一家酒吧。还有,保释金算在你们的工资里。”

在确保那两个倒霉飞行员走远了以后,中队长发出了一声幸灾乐祸的笑声,又向着兰博勒大饭店的方向走去,不管什么时候,镇上永远不缺没事找事的小流氓与醉汉,真是一起不幸的事故。

 

第二天傍晚,高尼夫才有空接近波布兰的飓风,顶窗和仪表板看上去和往常没有任何差别,四下都没有昨晚那件赃物的影子。

“走开走开。”波布兰一把推开他,“把你的脏手从我的姑娘身上拿开。”

“你姑娘的机翼破了个大洞。”高尼夫指出,“所以你把赃物藏到哪里去了?”

“就这样她还把我带回了家,好姑娘。”波布兰拍了拍损坏的机翼,“我不会跟你分赃的,你这个无耻的叛徒。”

“我用不着二流飞行员才需要的后视镜。”

“哦?”波布兰说,“那你干嘛这么多管闲事?”

而高尼夫还没来得及回答, 另一个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就差你们俩了。”高尼夫回头,看见一个穿着空军灰蓝制服的瘦长身影,三四十左右,比起军人更像个神经质的学者。那人自我介绍道:“我是临时接任华尔特.冯.先寇布的新任情报官马尔科姆.姆莱。”

“先寇布哪里去了?”高尼夫问。

“伦敦终于注意到我们之中混了个杰瑞,决定要在纽盖特监狱公开吊死他吗?”波布兰说,“我会买票观看的。”

“恐怕我无可奉告。”姆莱不赞许地摇了摇头,“你们还没有向我汇报今天的战果。”

“什么也没有。”波布兰窝火地说,今天除了护航任务之外还有五次行动,接线员不是把他们带到了错误的地点、就是把他们当备胎。有那么一回,他身边突然都是Me-109,可等他逃开包围、重新寻找反击机会时,它们又都不见了。另外,此人身上有些气质令他想起寄宿学校的学监。

“重伤一架Me-109。”高尼夫耸耸肩,“大概今天杰瑞休假。”

姆莱看上去仍不满意,但半途又作罢。他清了清嗓子,把笔记本往前翻了翻:“三天前,你们各自说击毁一架Heinkel-111,一架Me-109。但比照地面观测员的描述,你们击落的是同样的飞机。”

“不可能!他都不跟我在一个小队。”波布兰翻翻眼睛,“再说谁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情。”

“那次是全中队出击。”高尼夫提醒他,“而且我那时还是你的僚机。”

“那你是不是该好好掩护我?”波布兰斜了他一眼,“不可能,我亲眼看着那两架飞机坠落。”

“坠进了海里?”姆莱追问。

“这谁知道。反正就是引擎冒烟。”

“还有,我们在那次战斗附近的陆地也没有找到你说重伤的Heinkel-111。”姆莱不依不饶地说,“按你描述,它应该是失去动力,向东北方,也就是多塞特郡的方向滑行,但当地并没有发现符合描述的飞机。地面观察人员给出的描述也含糊不清。”

“摔进海里去了。撞到悬崖上了。我他妈怎么知道。”波布兰不耐烦地说。

“我知道这对于你们来说很难接受,但飞行员夸大数字是常有的事。”姆莱严肃地说,“恐怕这一次你们每人只能算半架击坠了。”

“嘿,这不公平!”波布兰抗议道,“你又不是战斗机飞行员——”在他吐出更多侮辱性词汇之前,高尼夫出人意料地打断了他:“不介意我问问,你在参军前做什么?”

姆莱有点迷惑,但还是略带尴尬地回答:“我研究中世纪战争史,骑士战争与防御工事,主要是防御工事。”

高尼夫严肃地点点头:“听上去很有意思,哪所大学?”

“剑桥三一学院。”姆莱这下更尴尬了。但还没等他想出回答,高尼夫已经拖着波布兰走开了。

“你刚才发什么神经?”波布兰气冲冲地看着他,“中世纪骑士?我看他就是个账房先生。”

“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微妙的阶级差别。”高尼夫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难怪说要了解你们英国人,了解阶级不可或缺。”

“别把我算进去,我妈是爱尔兰人。”波布兰说,“我看不见他身上除了 ‘讨厌鬼’以外的标签。”

“你很难想象他跟拜伦勋爵出身同一所学院。”高尼夫还没从自己的思路里回过神。

“谁他妈的是拜伦?”片刻之后,波布兰反应过来,“哦,那个拜伦。”他做了个鬼脸,“没品的家伙。”

突然,一阵呕吐声打断了他们的争执,两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可怜的 ‘泳者’。”波布兰啧啧感叹道:“莫兰比尔下了一番功夫训练人遛弯啊。”那个可怜的澳大利亚人似乎要再次呕吐或者晕倒,或者两样一起来。

“下一个!”莫兰比尔一把摘下帽子,大步流星地走回小屋,“你,对,说的就是你!你是新来的绿三吗!”

“不是,长官。”那个被叫到的红发年轻人吓了一跳,但很快恢复了镇定,“我是黄三。”

“不要着急,你的新人明天才到。”费雪说。沃维克忍不住笑出声,科尔德威尔则拿起一份报纸挡在面前,但那薄薄的纸张都在微微发抖。

莫兰比尔只是瞪了他们一眼,又转向那个新人:“你叫什么名字?”

“卡林.冯.克罗歇尔。”那个红发的年轻人站得笔直,“比利时皇家空军。”他依然有着青少年的瘦削身材和突起关节,轮廓分明,看上去不超过十八岁,有一双几乎是紫罗兰色的眼睛。

“这他妈的是什么名字?你难不成是个杰瑞?”莫兰比尔粗鲁地打断道。

“不是。”克罗歇尔说,显然年轻人已经遇上这类问题很多次,甚至懒于露出被冒犯的表情,“我是比利时人。”

“中立主义者?”

“不再是了。”克罗歇尔干脆地回答。

波布兰注意到即使是假装忙于字谜书的高尼夫此时也悄悄把铅笔别到了耳朵后面。

“太难念了。”莫兰比尔拖长了声音说,“克罗歇尔大人,您今晚要我把茶端到书房吗?您明天要去觐见国王吗?”

“你搞错了,明明是卡林.冯.克罗歇尔国王陛下(King Karlyn von Kreutzer)。对皇室成员不尊敬,莫兰比尔,他们可以把你踢出军队的。”波布兰拖长了声音说,“把新人弄丢了的人,不要想染指我的小鸭子。”

“去死吧。”莫兰比尔抬起拳头,结果被休兹半途拦住,后者以一种盖棺定论的语气说:“就这么着吧,卡林.冯.克罗歇尔国王,KKK,听上去挺好的。”

“你忘了尊称陛下。”波布兰好死不死地提醒了一句。

“这是我的中队。”休兹警告道。

“我不知道你在影射什么。”克罗歇尔说,他的嘴巴抿成一条紧绷的线,“但是——”

“别理那些人,KKK。”波布兰说,“你该熟悉一下飓风,角斗士跟她比差远了。”

“我开过飓风,长官。”KKK回答,“来英国之前就——”

“这是命令。”波布兰板着脸说,“我们就来一次模拟,看你能不能逃脱我的攻击。”他指着不远处一架新编号的飓风,“她是你的了。”

“别太激动,也别太兴奋。”高尼夫说,“他只是想让你测试一下劳斯莱斯后视镜放在飞机上效果如何。”

“你他妈怎么知道?”波布兰话音未落,屋里就爆发出一阵大笑。

“你砸了一台劳斯莱斯,就为了后视镜?”谢克利说,“我们还在打赌你是缺钱花还是报复情敌呢。”

“我觉得是喝得太多。”休兹板着脸说,“你们到底还要不要再飞?”

这时KKK出人意料地抢在波布兰之前开口了:“如果是后视镜的话,我愿意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