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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英] In Cocoa, Milk and Altitudes We Trust(二战AU 双击坠,一发完)

Estimated reading time: 26 minute(s)

配对:伊万.高尼夫 & 奥利比.波布兰

简介:1944年底,太平洋贝里琉岛新建成不久的美军基地,年轻的海军陆战队飞行员尤里安.敏兹和他的狗狗专家受命调查一起不甚重要的小偷小摸。或者,F4U海盗战斗机,世界上最贵的冰淇淋机。要问做出美味巧克力冰淇淋的秘诀?记得要搅不要摇。

前言:五百万年过去了,我终于好好写这个梗了。实际上和醉生战死是同一个世界线,但也可以当作独立篇章阅读。尤里安的背景捏造注意。

An English translation is available here.

1

“长官,这是这个月第三次了!怎么着也要彻查清楚——”尤里安.敏兹还没在基地负责人办公室的门口站定,就听见军需官德森的声音。他犹豫片刻,盘算着要不要先溜掉——毕竟这倒霉军需官看一切飞行员不顺眼,还总是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克扣东西——和这种人永远是少接触为妙。但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基地负责人的声音就传来:

“进来吧,敏兹少尉。”

尤里安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长官。”

亚历克斯.卡介伦正气定神闲地坐在桌后,丝毫没有被军需官的坏脾气影响。

“我是要宪兵来调查。不是要连人都没认全的小鬼。”德森硬邦邦地说,甚至都没有看向一头雾水的飞行员。

这话说得可真不客气。尤里安想,但这个家伙直接关系到我下个月的肉类罐头配给(一点也不能再少了!)又吝啬严苛得像看守财宝的龙,有什么不满最好也不要写在脸上。话又说回来,他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德森如此大发脾气,闹到卡介伦这里来。

卡介伦挥了挥手。“那你去跟船上那些家伙理论去吧!”他说,“问问他们愿不愿意为了几罐淡奶和可可跑到这里来。”尤里安想起来,基地建成时间不长,再加上人员混杂,暂时还没有常驻的宪兵,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

德森嘴巴张开又闭上。卡介伦又说:“敏兹少尉。就像你刚才听到的那样,我们的食品库遭了贼。据军需官所说,这小贼对淡奶和可可似乎还挺偏爱。”

“绝对是内贼。”德森说,“我还是要求宪兵介入——这是对军纪的极大蔑视,还可能会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他说得冠冕堂皇,尤里安想,军需官可是最肥的肥差——恐怕只是德森还没轮到倒卖东西的机会而已。经过数月的惨烈战斗,贝里琉岛上的日本兵据说是已完全战死或者被俘,不过——

“真要是我们的人,就会想着偷点更值钱的东西,酒,香烟。”尤里安说,“不会只在乎吃的,很有可能是在岛上躲藏的残余敌人,或者,”他咽了口唾沫,想起刚登陆时岛上的惨状——

引擎的轰鸣盖过一切声音,但他的飞机在崖壁附近盘旋,即使听不清士兵们的喊叫,他也能看得很清楚:母亲惊惶又坚决地亲手把孩子丢下悬崖,她还以为是在保护他免于更糟糕的命运,小小的影子掉了下去,但她本人却被冲上来的士兵拉住了——停,不要再想了。

“——或者是被日本人吓坏了的当地平民。”贝里琉岛上植被茂密,还有些天然洞穴,他们花了很久才正式占领岛屿,即使现在仍然有零星的漏网之鱼也并不奇怪。

卡介伦点点头。“我正是担心这个。”他说,“所以才要请专家来调查。”

“可我是个飞行员。”这下换尤里安大惑不解了,“不是擅长追踪的印第安人。”

“不是说你。”卡介伦说,“是你们中队的那个吉祥物。”

“香草?”那是只毛色驳杂的柯利犬,士兵们从遇难的渔船上把它救下来时,它还是一只小狗,后来因为擅长抓捕老鼠(以及排解士兵们的无聊)而特许留下来。尤里安所在的飞行中队迁移到岛上时,也一并把它带到了岛上。

卡介伦扬了扬眉毛。别人的狗爱叫什么不关他的事。但真要说起来,那狗最近看起来比较像泥巴蛋糕。不对,他心中摇摇头,这么形容是对奥尔丹丝厨艺的侮辱。不过提起奥尔丹丝,他不禁开始期待起圣诞节来,到时她会带着两个女儿一起过来——两个小姑娘还没见过不下雪的圣诞节呢。

另一边,尤里安的心思也没有闲着。“那我也要为它申请一份肉类津贴,长官。”船上的老鼠和岛上的不管什么野生动物最近已经满足不了小狗的胃口,他们中队上省下来的肉也只能勉强凑合——这样下去可不行,孩子还在长身体。

德森则不赞同地皱起眉头。卡介伦笑了一声:“等抓到小偷再来邀功也不迟。”他转向德森,“你还是赶快带着香草侦探和少尉助手去瞧瞧案发现场吧!”

直到泥巴蛋糕勉强变成香草蛋糕之后,德森才允许尤里安牵着它进储藏室。现场除了失窃的几个罐头,看起来实在是过分整洁了,架子上的东西还都摆得整整齐齐。尤里安忍不住留意了肉罐头的摆放位置——虽然他大概不会这么做,但,谁也说不好嘛。

说实话,尤里安内心对调查并不抱什么希望,但最近除了偶尔的巡逻任务外,实在是无事可做。香草转了半天,四处嗅来嗅去,德森全程则一直虎视眈眈,仿佛这一人一狗才是嫌疑犯似的。不过,出乎尤里安意料的是,香草似乎确实发现了什么,狗尾巴摇来晃去,扯着尤里安赶快出去。

“慢点——”尤里安庆幸地发现德森没有跟上来,“你发现什么了?”

香草自然没有理他。而是继续在基地的土路上嗅嗅闻闻,一路往停机坪的方向去。尤里安眯起眼睛,溽热的气浪中,什么都显得不太真切。这时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敏兹少尉。”尤里安转身,看见一双蓝眼睛正打量着他,即使是这么炎热的天气,来人的制服依然笔挺且一尘不染。

“高尼夫少校。”尤里安抬头挺胸敬了个礼。面前的人并不属于尤里安所在的中队,不过英国皇家空军交换过来的飞行员在这里也足够显眼了,更何况,过去的几个月,人人都听说过他们的舰队里有个在空中神出鬼没的波兰佬,机身上刻的击坠数量比你打仗到现在收到的老妈来信还要多。而且,和一般精力旺盛、喜欢吹嘘的年轻飞行员不同,高尼夫少校大部分时候远离人群,非常安静,结果让人一度误会他不会讲英语。

但高尼夫只是摆了摆手,并不怎么在乎。“这么热的天气,你在外面晃什么?”

尤里安有一瞬间不太确定要不要告诉他调查的事情——毕竟,在抓到小偷之前,整个基地的人都有可能是嫌疑人,但香草一看到高尼夫,立刻摇着尾巴凑过去友善地打招呼。于是尤里安在高尼夫伸手抚摸大狗下巴的时候老老实实说明了一番。

“不知道为什么卡介伦觉得我和香草能找到小偷——”尤里安耸耸肩。

“我想他只是想要德森滚远一点。”高尼夫若无其事地说,“管一个新建基地的物流已经够忙了,还要应付那个家伙,真是可怜啊。”

尤里安一时不知道该对这过于直白的评论作何反应。反倒是高尼夫沉思了片刻,又继续道:“敏兹少尉,不介意的话,我也想帮忙。”面对尤里安困惑的目光,高尼夫补充道,“啊,因为我的字谜书做完了。波布兰那个家伙又不见人影,就当是茶余饭后的消遣好了。”香草此刻已经乖乖坐在高尼夫脚边,仿佛等着玩抛接棍子的游戏。

我看你只是想跟香草玩。尤里安想,但没有说出口。不过说起奥利比.波布兰少校,又是一个皇家空军来的怪人,过去的几个月曾经是他的直属上级。和沉默寡言的高尼夫不同,波布兰少校倒是迅速成为人群焦点,活跃的性格和英俊的外表让他似乎走到哪里都有找不完的乐子,虽然性格截然相反、大部分时间在吵嘴,但这两人总是形影不离——古怪的欧洲人。最近,尤里安想起,似乎也很少在基地食堂看见橙红色头发的少校,难怪高尼夫会觉得无聊。

于是调查变成了两人一狗的散步,香草仍然在四处嗅闻气味,但比起真的在调查,更像在寻找自己下一顿晚饭。尤里安原本以为跟高尼夫同行会有些尴尬——军队与自然界类似,适者生存,面对掠食者,要么把自己藏好,要么让自己看起来不好惹,只是尤里安兵不太确定应对高尼夫要用哪一种。

“告诉我,敏兹少尉,你为什么加入海军?”

尤里安清清喉咙。“老爹也在海军,长官。珍珠港遇袭的时候,他受了伤,截了肢,但捡回一条命。”

“想不出自己要做别的什么?”

“也不是,长官,我还挺喜欢飞行的。”尤里安回答,“恕我冒昧,长官,我听别人说,你是从波兰来的?”

“那我们有差不多的经历,敏兹少尉。”高尼夫没回答他的问题,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他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这时一阵狗吠打断了他。

两人加快脚步赶过去,尤里安眯起眼睛,从疯长的草丛中辨认出一块摔烂了的金属块。柯利犬冲着残骸叫了两声,又冲他们的方向走了两步。尤里安走近,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圈。炸弹?他从来没见过这种型号,附近也没有剧烈燃烧的迹象。

尤里安谨慎地用脚尖踢了踢摔变形了的铁壳,残骸下面是一层结块的白色物质,一多半已经渗透进草地,周围还浮着一层褐色的残渣。尤里安压下一阵想吐的冲动,又把脸转开。不需要香草的狗鼻子也能闻出来,是蛋白质腐烂变质的气味。

“不能吃。”尤里安警觉地拉了拉狗绳子,香草呜呜咽咽地打了打转,幽怨地向年轻人投去一瞥。尤里安感激地接过高尼夫递过来的手帕,掩住口鼻,眯起眼睛又看了一眼。幸好不是尸块,这比他一开始预想的要好——至少他们现在知道那些被偷走的淡奶和可可都到哪里去了,但尤里安此刻并没有觉得自己更进一步接近真相,反而越来越迷惑:有不明炸弹也并不能说明一定是内部人员干的,更让他搞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在这种天气把淡奶和可可丢在这种地方。他本想转身问问高尼夫的意见,但后者只是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

2

即使已经过了正午,赤道附近的太阳仍然毒辣得惊人。伊万.高尼夫在机场边的树荫下坐了一会儿,直到听见F4U海盗战斗机引擎的轰鸣声,这才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掸去衣服上的尘土,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那个由远及近的小点,确认了什么之后,往机库的方向慢慢走去。

十分钟后,奥利比.波布兰少校从飞机上跳下来,几个地勤人员上前,却不是都去帮他卸去绑绳和装备。有两个人绕到了机翼下方,一阵响动之后,他们各自拎出了个弹药箱来。有人掀开了箱盖。

“怎么样?”波布兰一边问一边走近,“我这次可是又多飞了一会儿,控制好了下降速度。”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其中一个地勤说,大半张脸掩盖在草帽和领巾下,“先听哪个?”

“好消息。”新来的?波布兰想,我怎么没见过这个家伙。

“好消息是,这次终于冻上了。”那个地勤说,“坏消息也是,它冻上了。”

“什么意思?”波布兰大惑不解,“上一次不就是因为没有冻住——”

那个地勤把那个弹药箱往他脚边挪了挪,指了指里面一整块坚硬的淡棕色固体。“你瞧,”他干咳一声,“我们恐怕得拿冰锥吃它了。”

“我看挺不错。”“总也好过没有。”一阵低低的赞同声。“我去拿锤子。”“我去管食堂要点饮料。”

那两块巨大的牛奶可可硬块被迅速砸开、分完,连箱底和边边角角的渣子都被人刮得干干净净——这可是在冰箱尚未到达的赤道岛屿,冰块,尤其是美味冰块,比地狱里的雪球还要稀罕。当然,见者有份,两个弹药箱的容量足有十加仑,连那个有点古怪的新地勤都端着碗坐到了一边。

但功臣波布兰似乎并不急着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反而蹑手蹑脚地走到那个新地勤身后,趁后者不注意顺走了他头上的草帽。一头梳理得整整齐齐的金发露出来。波布兰吹了声口哨。

“我就知道,你这个间谍。”波布兰说,“啧,我是那么不够意思的人吗,你要真那么想吃,来求我就是了。”

“还说是供氧系统测试飞行,”高尼夫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我就知道你不干好事。”

“哦,你还看了飞行日志啊。”波布兰说,“这么关注我,可真是受宠若惊。”他挖了一块冰淇淋丢进嘴巴里。

“我本来以为是你宿醉找借口缓解头痛。”高尼夫指了指自己的碗,“所以,你飞上三万英尺高空,冒着被日本人打成筛子的风险,就为了吃上这个?”

“日本人的枪根本打不着我。再说,别好像说得你不喜欢似的。”波布兰含混不清地说,得意地用勺子尖戳了戳高尼夫的胸口,“我他妈就是个天才。美国军队要是有什么可取之处,那就是用不完的装备和补给。新大陆,流着冰淇淋和糖的应许之地。可惜我们被发配到在这太平洋中间的岛上,什么也没有。”这是真的,即使高尼夫也不得不同意,尽管皇家空军的伙食已经好过步兵太多,但是在皇家空军的时候,他对糖最接近的印象也只是越橘酱的甜味。

“有点夸张了。”但高尼夫最终说,“而且冰沙太多。”

波布兰耸耸肩。

“我倒是有个办法助你的甜点事业一臂之力。”高尼夫补充道,“你还记得冰淇淋是怎么做的吗?”

波布兰竭力回忆了一番,但是除了那东西是从冰桶里取出来的毫无印象。

高尼夫叹了口气。“我以为你至少有点生活常识——”

“少卖关子了,有话快说。”

“你们只是把它挂在机翼下面,这样海拔够高,滞空时间够久,它就会冻成块。但是想要顺滑的口感,要不停地搅拌才行。”高尼夫说,“至少你见过冰淇凌桶吧?”

有人终于想起来了。“那个带把手的——”波布兰怪笑道。

高尼夫终于忍不住翻了翻眼睛,有人对词汇的感知似乎永远停在了青春期男孩的年龄段。“对,那个把手。”他面无表情地说。

“但我以为飞行时的震动就够了,三万英尺的高空,你上哪里去搅拌?”

“唔,方案一,运用你高超的飞行技巧——要是想高强度翻筋斗翻上四十分钟,不慎把它甩出去,变成航空奶油炸弹,那我也不在乎。不过,敏兹少尉和他的狗已经发现了你们的一个失败品。”

“你说香草和尤里安?”波布兰乐了,“我说他最近怎么遛狗遛得勤快多了。”但橙红色头发的飞行员很快又眯起双眼,“双面间谍,你从中又有什么好处?”

“闲着也是闲着。”高尼夫伸了伸腿,“比起我,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卡介伦或许不在乎,德森可是记得你们偷走的每一罐淡奶和可可呢。”

“嘿,说话要讲证据。”波布兰说,“我可以把手按住圣经上发誓,我可是无辜的。”

“算了吧,你还是个小鬼的时候就从上帝的鼻子底下逃走了。当然,我猜是团伙作案——但这不关我事。”高尼夫严肃地挖起一块冰淇淋,挑剔地转了转勺子,“但是既然都要用掉淡奶、可可和燃油,那就给我认真对待。我的奶奶要是看到你们管这个叫冰淇淋,她会在墓地里愤怒地打滚的。”

“那你到底要干什么?”

“首先,跟你的机师谈谈——说真的,波布兰,我们认识这么久,你怎么就从来不问问我第二个大学学位是什么?”

3

尤里安.敏兹少尉,年轻的海军飞行员,最近因为一点不大不小的事情,陷入了两难。这说来话长。

尤里安后来又去仔细检查了那堆摔烂了的残骸,无论从材质还是颜色看起来,都是基地里常见的.50 cal 弹药箱,没有火药爆炸过的气味或者焦痕,说明箱子并不是因为爆炸才变成这样的。他后来向卡介伦汇报了这件事,后者正埋头于一堆文件中,仅仅是心不在焉地表示在听。但末了,又突然问道:“你爸爸最近怎么样?”

尤里安.敏兹的父亲,奥列里.敏兹(Aureli Mintz)上尉曾经和亚历克斯.卡介伦是旧识,只是后者早就转向后勤工作, 而珍珠港遭袭时,奥列里.敏兹上尉恰好在俄克拉荷马号上服役。消息传来的时候,尤里安的母亲尼雅(Nyah)不顾自己常年的哮喘病,独自前往火奴鲁鲁,将尤里安暂时交给乡下的祖母照看——对于十七岁的尤里安来说真是噩梦般的几个月,直到陆续收到母亲的报平安、很快返家的来信(“你爸爸以后大概要靠拐杖走路了, 但谢天谢地,他还活着。”)之前,他以为自己要和刻薄严厉的祖母永远捆在一起了。(“幸好你长着你爸爸的头发和面孔,不然别人会怎么说。”)那之后,尽管父母都不情愿,他还是坚持要参军。“如果你坚持。”尤里安仿佛还能听见奥列里在厨房叹气,烧水壶的尖叫几乎要盖过他的声音,“至少去海军,我有个熟人——”

尤里安愣了一下,但还是回答:“他恢复得很好。妈妈说他最近在农场上待的时间更长了。”

“那太好了。”卡介伦点点头,“如果有机会,奥尔丹丝和我想抽空拜访奥列里和尼雅。”

“我想他们会很高兴的。”尤里安谨慎地说。说实话,他至今不知道该如何同上级兼父亲的熟人相处,再加上那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失窃案——

“不必那么拘谨,敏兹少尉。我相信你的父母都很为你骄傲。不过,他也说过,自己的儿子这么努力过头,当老爸的也很担心有一天会被比下去啊。”卡介伦轻松地说,“我的建议是,趁现在没什么战斗任务,放松一下。”他仿佛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似的皱起眉头,“当然,这话也只对你说。”

当然,尤里安不会读心术,自然不知道令亚历克斯.卡介伦头痛的对象正是他的前上级,后者现在正隔着食堂餐桌高高兴兴地向尤里安和香草打招呼。上岸的好处之一,尤里安想,就是他们可以暂时告别罐头和饼干,而且不用担心下一秒要全洒到地板上。

“我们有一阵没见啦,敏兹小弟。”绿色眼睛的击坠王笑眯眯地端着盘子坐下来,故意不去看香草可怜巴巴的眼神。“新中队适应得怎么样?”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用手帕裹起来的小罐头,放在了桌面上。尤里安认出那是甜食补给罐。

“我得说,少了您,平时安静多了。”尤里安自然地回答。他想,同样是少校,似乎和波布兰相处起来就没那么有压力——也许因为过去几个月他们已经相当熟悉。而波布兰少校正忙着搓乱香草的脑袋瓜。

“这不能怨我,猎火鸡的季节已经结束了。”似乎终于满意于自己一手的狗毛,波布兰重新拿起叉子,开始扒拉午饭。“然而我们还是被困在这座小岛上。”

尤里安虚情假意地点点头。“他们完全不在乎,您还有很多女士要见。”

“可不是吗,信都要回不过来了。”少校大言不惭地在柯利犬的注视下开始解决午饭。香草见眼神暗示不起作用,开始对桌上的小罐子嗅嗅闻闻。

“不行,不能给你——狗吃可可会死。”波布兰挡开了狗狗急切的鼻头。

可可?尤里安想起之前看到的奇怪的事故现场,但所有人的甜食补给罐头里都有可可粉。他没有什么表现,仍然在喝他的咖啡。

波布兰终于吃完了盘子里的东西。“你就不好奇那里面是什么吗?”绿眼睛的飞行员问。尤里安注意到,手帕已经有点被浸湿了。“水?酒精?”

“我倒希望是酒精呢!那就没你的份了!”波布兰笑了,抽走手帕,把罐子往尤里安的方向推了推,“我听说,你正在调查一桩失窃案件。所以,作为你的前任长官,我来帮你点小忙,华生——最好快点打开。”说完,也不等尤里安说话,径自站起身,潇洒地挥手走开了。

尤里安看了看头也不回的波布兰,又低头看了看香草——还想把它湿漉漉的狗鼻子凑上来,最终伸手拿起了罐头,触感冰凉,他没用多大劲便轻松地旋开盖子,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没有人注他这边——

过了好一阵,尤里安说:“不,不行,狗吃可可会死。不过今天你可以吃我的饼干。”

“你把新样品给他了?”高尼夫看着波布兰溜溜达达走进机库。

“嗯哼。”波布兰说,“他很聪明,要不了多久就会明白过来的。”

“我是不在乎,不过你对他似乎很有信心——就不怕他跟德森告发你们?”

“我们。”波布兰纠正道,“别忘了你现在也是共犯之一了。”他指了指机翼下悬挂着的一对弹药箱,“铁证如山。”那对弹药箱乍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但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它们外面多了一对螺旋桨,里面则是由其带动的更复杂的搅拌装置——机械工程学位多年后终于派上了它该有的用场。

“说话要讲证据。”高尼夫模仿他早些时候的腔调。

“除了世界上第二好的飞行员,还有谁能想出这天才装置?”波布兰唱歌一样说道,“你要把手按在圣经上发誓吗?千万小心,跟我不同,你可是有个上帝看着的。”

“北非之后?不再有了。”高尼夫平静地说,“要真有上帝,我早就该死——”话还没说完,波布兰一把伸手捂住他的嘴。“小心你许什么愿。”随你怎么笑吧,飞行员多少有些迷信,上帝、恶魔或者别的,总难保有一个在听。

高尼夫耸了耸肩,摘掉了波布兰的爪子。“不提这个了,敏兹有说吃起来怎么样吗?”

“那要等他自己发现了。”波布兰说,“什么都讲出来又有什么意思?我难道看起来像保姆吗?”

“你对他很有耐心啊。”

“因为他是我最喜欢的徒弟之一嘛。”波布兰说,“我听说他的老爸也断了条腿,不过活下来了。”

“之一?”

“别装傻了。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波布兰说,“我可不想再见到另一个小鬼因为一时脑热去送死——人生在世,第一要义永远是享受生活。”

高尼夫看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因为一时脑热去送死……所以你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的?你明知道不是那样的。”

尤里安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诚然,这其中有一部份原因是因为五分钟里内摄入大量冰淇淋所致,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在发愁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心中那个堪称军校生楷模的小人已经开始谴责他竟然这么快地收下贿赂,但另一个不那么正直的小人辩称,在这种天气?冰淇淋可不等人。何况,贿赂?什么贿赂?波布兰没提任何要求,他只说要帮我点小忙。

但这种贿赂的要求从来不摆上台面。正直小人指出,你自己明白他肯定是要你不去告发他。

他还真没这么说。不正直的小人说,你仔细想想,我之前还一筹莫展,现在我可是知道那些不见了的淡奶和可可粉都到哪里去了。

也就是说,我们不排除向上级报告的可能了?正直小人难以置信。可是你吃了冰淇淋耶。虽然冰沙还是多了点。他忍不住补充道。

没有人看见,不是吗?不正直小人抹抹嘴,再说,立案也要讲证据,波布兰少校好心提供了一条线索,我们不去调查才是辜负了他的好意。

正直小人震惊地沉默了一会儿。我猜我们还是应该知道全部真相。他结结巴巴地说。

这就对了。不正直小人说,现在我们的难题是,你有淡奶和甜味可可粉,你有至少一个又热又无聊的飞行员,你还有海盗战斗机,在炎热的赤道小岛上,你要怎么做出冰淇淋?

尤里安有了个想法,但他需要更多的证据。“香草,走了。”他拉拉牵狗绳,“看看这下谁是真正的福尔摩斯。”

隔天中午,停机坪。海盗战斗机的引擎逐渐安静下来,那个戴着风镜和头盔,穿着严实的飞行员推开顶窗。都看好了,当面对质,揭开真相的时刻。尤里安想,对不起了,波布兰少校,至少我觉得还是要先跟您谈谈,他清了清嗓子道:“根据飞行日志,霜精杰克行动(Operation Jack Frost),号称检测氧气系统在高空的表现水平。每日中午一点半到两点半,由一台海盗战斗机进行。但真相是——”

飞行员转向他,一把掀开头盔。尤里安愣住了。

“高尼夫少校?怎么是你?”难道我搞错了吗。但是飞行日志上的签名之前明明是——而且机翼下面确实挂着两个弹药箱——

“啊,是我。”高尼夫却丝毫没有被抓了个现行的自觉,“因为波布兰那个白痴搞不清该让螺旋桨怎么转——”

“嘿,背后说谁坏话呢。”明快的声音从飞机另一侧传来,“明明是你学艺不精——”

“胡扯。”高尼夫回头说,“但既然你在这里,敏兹少尉,不妨就来当裁判看看。和昨天的那份比,今天的这个吃起来如何。”

尤里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有人塞了只勺子和罐头给他。贿赂,这是贿赂!正直小人跳上跳下,企图阻止——

冰凉细滑的。可可的甜和苦味。像过去的夏天,他的爸妈和他会轮流手摇出来的那种。不,妈妈还会扔点蓝莓和别的水果在上面。

我说什么来着。不正直小人得意洋洋地说。

这次没有什么冰沙了。正直小人感叹道。

高尼夫满意地转向波布兰。“我早说是你驾驶技术不精。”后者冲尤里安摇摇头,做出了“叛徒”的口型。

他抹掉脸上和脖子上的汗珠。“谢谢你们,可是,我 …… 可是偷东西是不对的。”不正直小人没来得及捂住正直小人的嘴巴。

“偷?没人告诉你?”高尼夫扬起眉毛,“负责人卡介伦已经授权了霜精杰克行动,还有专项的补给。”

“只要我们在圣诞节当天给两个小姑娘送上巧克力冰淇淋。”波布兰说,“噢哦,你现在知道的太多了,敏兹少尉。”

“但是,你们为什么要告诉我?还有昨天的……”

“因为你让他想到他的另一个倒霉徒弟。”高尼夫说,“努力过头的小鬼。”

“别不承认,是我们的倒霉徒弟。”波布兰纠正道,“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子。他把自己的金属假肢拆下来,埋伏在迫降的飞机后面。然后拿左小腿把追兵打了个半死。军队的野蛮程度超乎想象,是不是?别觉得不好意思,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呢,但在那之前,先暂时放心当个小鬼吧,尤里安。”


不看也没什么影响的注释:

  1. 这个故事原型来自美国海军陆战队飞行员J Hunter Reinburg的经历,战斗机和基地都没有变化。当然,高空冰淇淋在美军单位不止这一个例子。
  2. 这个宇宙里杨威利在别的地方,因此尤里安的亲生父母这里设定都还健在。原作中提到尤里安的母亲是帝国流亡来的平民,因此很不受尤里安祖母的待见。虽然没有展开讲,不过本篇是将尤里安的母亲设定为黑白混血。
  3. 犯懒,不想单独再设定一个双击坠是美军飞行员的宇宙了,但因为二战皇家空军的几个战场(不列颠,希腊,北非)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飞行海拔,补给限制等等)并没有做冰淇淋的条件,本篇便设定高尼夫与波布兰是交换来的皇家空军飞行员。美国空军倒是确实和英国皇家空军有交换的例子,海军或者海军陆战队就不太清楚了(你)
  4. 至于双击坠的另一个徒弟是谁,应该不难猜——还请看醉生战死本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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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omments

  1. 救命,好多对双引号写反了哈哈哈

    • captain

      啊,发的时候没注意,bear里前引号后引号长得没有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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